雙子媽和雙子的生活點滴

文章轉載自百世教育雜誌2010年7月號

該怎麼告訴你？

文‧攝影◎wendy

親愛的孩子，我該怎麼告訴你？有些事就算你再努力也不見得會獲得同等的回報。在家庭或是校園裡，我們常見到有些先天面容體態缺陷的特定孩子，總是遭受到不平等的對待，不討喜的他們在犯錯時得付出被處罰的代價，相較於那些讓父母及師長青眼有加的白淨乖寶寶，是殘酷且現實的。在大人的世界裡：事實的真相往往比謊言更會刺傷人心，來不及準備的稚嫩心靈就在一次次的打擊與缺乏關懷中成長，逐漸走向帶來沉重社會代價的“反社會人格”

桀傲不馴為掩飾內心裡傷痛

小慶，同一社區鄰居家的孩子，來自單親家庭的小慶從小由奶奶一手撫養長大，這學期和兒子是同班同學。幾次深夜見他在街頭遊晃，問他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他只淡淡的指著路邊販售小吃的奶奶，表示要等奶奶結束營業才回家。小慶的父母是典型年輕奉子成婚的小爸媽，母親在小慶很小的時候就因著婆媳相處及經濟等等因素被迫放棄小慶監護權，未成年夫妻最後走上了離婚一途。

小慶臉上有個大約成人手掌大小，占了半邊臉，學名血管瘤（註一）暗紅色印記，雖隨著成長略略淡去,但仍是清晰可見。也因在臉上的胎記經常成為其他孩子開玩笑的對象，使得小慶的個性自卑又敏感，一次一次被嘲笑下，小慶成了一個用凶悍外表武裝自己的刺蝟小孩，冰冷的眼神，出口成「髒」，好似要用叛逆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說起小慶跟兒子的第一次互動可說是不打不相識，因為在走廊上的爭執，兩個小孩吵著吵著就在走廊上扭打起來，但是兒子樂觀開朗的心使得小慶漸漸打開心房而成為玩伴。參加兒子親師會時，老師將孩子繪製的自畫像張貼在壁面上供家長觀賞，小慶的自畫像讓我印象十分深刻之處是，他對於臉上胎記的仔細的、強調性的繪製手法。初看此幅畫時，心裡有著淡淡的憂傷。小小的孩子，心中卻裝載承重的負擔。小慶告訴我，自己是被「丟棄」的孩子，媽媽不要他，所以把他丟掉，是奶奶看他很可憐所以把他「撿起來」照顧。因為知道這孩子的成長背景，心理自然對他多了一份憐惜。

親愛的小慶，我該怎麼告訴你，成人世界裡的爭吵與謊言，往往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過錯，而為自己找合理化的藉口脫罪。事實的真相也許並不是你所聽到的片面之詞，你的生母更不會因你臉上大大的印記而遺棄你。但因心智未完全成熟，面對著許多人際相處溝通上不懂得如何妥善應對，加上能支持自己的另一半服役中而無法長時間陪伴在身旁，一個未成年的小媽媽，離開了自己的原生家庭，因著婚姻結合而來到另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中，那種無助的心情，加上在教養中所衍生的婆媳問題下，只能迫於無奈割捨下對你的愛，我想分離的痛苦必定日日夜夜的撕扯著一個為人母親脆弱的心，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不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

我不明白為何要用這樣的殘忍的方式的剝奪一個孩子想念母親的心，即便孩子的母親不能陪伴在身旁，但我相信她必然時時刻刻掛念著自己的心頭肉。當小慶還是強褓中的嬰兒時，母親抱他在懷中親自哺餵母乳，望著他那溫柔及疼惜的眼神還在深深的留在我的記憶裡，那是一種為人母親的驕傲，即便小慶的母親是個未成年的大孩子，可以確定的是，母親對小慶的愛是那樣真真切切的存在著。

   當然我也理解小慶奶奶養育小慶的辛勞，但是親子之間的血脈永遠無法切割的，實在是不需要用貶損孩子生母的方式，灌輸孩子對於生母錯誤的誤解。而隔代教養的問題更使小慶成為邊緣化的孩子。

孩子需要成人正確的教導

我曾經問過小慶為何要說出不堪入耳的粗話？小慶回答我：因為我生氣啊，我爺爺奶奶吵架時都是這樣罵的。孩子就像一張白紙，隨著環境的不同而將染上不同的色彩，身教大於言教，當孩子經常處於惡言相對、充斥謊言與暴力的情境下，是不是就會像小慶一樣，將不堪入耳的粗話視為理所當然。我摸摸小慶的頭告訴他，生氣不一定要罵粗話，還有很多方法可以表達你的不滿。

如果遇到不如意，大家都用暴力解決，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模樣？更何況永遠都會有比你力氣更大、拳頭更硬的對手存在的，唯有讓對手打從心理對你服氣，才算真正勝利。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當別人都不看好你的時後，你更要有好表現，讓那些看輕的你人無法傷害或有取笑你的機會。

外觀上的缺憾我們無法去改變，難道你要讓這樣的缺憾成為別人攻擊或傷害你的弱點嗎？我們無法控制他人情緒性的攻擊字眼，只有設法讓內心變得更堅強。當對方知道無法用言語挑釁激怒你、傷害你時，你就戰勝對方了，暴力相向並不能解決問題，你一定要加油，阿姨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到。我常常在想，每個孩子的特質都不同，面對不同特質的孩子教育的方式也該要有所變化才是。

再說到女兒，一出生在右耳垂上就有個小小的肉瘤，在諮詢過醫生建議後決定於高年級再進行外科及整型手術，女兒問我，為什麼只有他有長這個「怪東西」，同學都說他的耳朵好奇怪，我告訴女兒，因為你是特別被天上的神挑選到的小孩，所以祂要在妳的身上做一個記號，這樣才能在這麼多的小孩裡一眼就認出妳來啊！而且你的耳朵上記號模樣好特別，是一個愛心的形狀呢。

說完我便帶女兒到落地鏡前讓她仔細端倪、觀察自己「多」出來的記號，我也告訴女兒，只有這麼特別的孩子才會有一個愛心的記號喔，所以妳是一個要帶來愛與歡樂的小天使。此後女兒再也沒因為這多出來的一塊肉而造成困擾，對於提出疑問的其他孩子也能大方的展示自己的獨特之處呢！

一句話的力量不容忽視

   有個實驗是在2週時間內，分別對發芽並置放於培養皿中綠豆進行的，一組是對綠豆發表讚美、感謝的言論，另一組則是不斷給予批評的言論。實驗結果是，讚美組的綠豆長得亭亭玉立，批評組的綠豆則呈現漸漸萎縮的狀態。這個實驗告訴我們連植物都能在讚美中有較好的生長，更何況是成長中的孩童。當小慶因為臉上的印記而心生自卑時，有沒有一雙手能溫柔的牽引他，或許只是一句讚美或是支持的話，也許能給他一些往前走的勇氣與力量。

最好的禮物就是陪伴

小慶的遭遇讓我想起與一位唐氏症孩子母親的對話，她說：四十多年前，孩子出生時醫生告知將跟隨孩子一輩子的疾病時，當下覺得自己的世界瞬間瓦解，接連而來的是，家中長輩的不諒解，丈夫的嫌棄，左鄰右舍的竊竊私語，一遍又一遍的纏繞著她幾乎讓她窒息，在背後言冷語的說，一定是作了虧心事遭受因果輪迴中的報應、祖上未積德等等負面字眼，讓一位母親在照料狀況不佳的孩子時，心力交瘁。

曾經她也有帶著孩子過輕生的念頭，但是望著懷裡熟睡的嬰孩，想想孩子何其無辜，想到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孩子，那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看重她的孩子。於是她即便遭受外界異樣的眼光仍然堅持帶著孩子探索這世界，即便孩子有著嚴重弱視問題還是帶他看山看海，買杯滿滿的爆米花進電影院裡看蜘蛛人電影，即便她的孩子一輩子聽不懂，也說不出一句英文。

她所抱持的只是希望給孩子一個正常化的生活，她說：都來到這人世間了，總不能讓他什麼沒嘗試過，糊里糊塗過完了一輩子。現在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比孩子多活上一天，當其他幾位正常的孩子成年後都一一離家生活，留在身旁天天陪伴著的竟是這當初人人棄若敝屣，一輩子沒出息的孩子。我衷心的希望在文明越來越進步的世界，對於身心障礙的朋友能多一份尊重與包容，下一次如果您在街上遇見了這些天使，至少不要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們，我想他們需要的不是同情，只要獻上一個了解的微笑已足夠。

  小慶即將在這學期結後與父親及繼母舉家搬遷至東部就業、就學，希望東部淳樸的民風及陽光能帶給他些許的溫暖，至少跟著父親及繼母能有著較規律的生活作息。更加期盼小慶能遇上一位帶有柔軟之心的良師，願意花時間重新開啟小慶的智慧之門，讓知識帶領孩子飛往夢想的前方。最重要的是，希望小慶的父親能負起一位為人父親應盡的義務與責任，讓小慶能重拾這年齡孩子應有的笑容。加油小慶！在我的心中你也是一位特別的天使，誠摯的祝福你，展開雙翼迎向美好的未來。

註一：以全世界統計來說，新生兒發生血管瘤之機率：1～2.6%，在日本為0.8%，依2007全台新生兒出生人數估計，約有2000多個血管瘤新生兒誕生。血管畸形的男女比例為1：1，其中屬於血管瘤男女比例則為1：3。血管瘤是一種常見的良性瘤，它是皮膚血管異常增生或血管擴張，所引起的各種血管瘤及血管胎記。資料來源：陽光社會福利基金會